李希贵：教育的宽度

更新时间：2025-09-04 11:26  浏览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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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出版推动教育进步

教育到底有多宽？

有一年的1月，十一学校的学生交响乐团接到了国家大剧院的邀请，希望我们在农历正月十七到国家大剧院举办一场以学生为主体的演出。接到这个邀请后，有的老师第一反应就是请领导参加，我说“不请领导”。不是说我们对领导不尊敬，我们非常感谢各级领导对十一学校的关心和厚爱，但是如果我们过多地关注领导，就会分散对学生的关注。所以，我们决定，由乐团的孩子们来决定请谁来欣赏他们的演出。我们把一部分票分发给乐团的孩子们，由他们来选择；同时我们还决定，让老师们和家长们也参与进来，共同决定听音乐会的人选。

没有了领导的音乐会，如何扩大其影响？这也是老师们，特别是负责乐团的老师们思索的一个问题。我说，你们肯定有办法，你们肯定能想出如何扩大音乐会影响的办法，即使没有领导参加。他们的确很快找到了办法：请电视台来录像，并在电视台播放。这个方式可能比请几位领导到场效果更好。

一场音乐会到底蕴含着多少教育的契机？这是乐团的老师、学生，也包括有关老师、家长要思考的一件大事。经深入思考，我们认为，乐团有一百多名学生，他们都要上场，一个也不能少，因为他们非常看重这场演出，他们的家长也是如此。在短短的时间里，怎样才能做到一百多个学生一个都不能少，还能保证演出质量？这里边蕴含着多少教育的深意？

在乐池舞台的正面，是合唱团的位置，因为这场演出没有安排伴唱，因此这些位置需要安排学生观众。可是这里作为观众的位置实在太不好了，因为这里将成为舞台的背景，这些孩子坐在看上去非常耀眼的位置上，但他们只能看到乐团同学的后脑勺，而且他们始终在全场观众的注目之下，无遮无挡地处在摄像机前面。所以，如何安排这些位置又是一个挑战。如何把这个任务变成孩子们的荣誉，让学生竞标争取这些位置，这里边也有教育的深意。

要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让学生的演奏水平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训练任务非常繁重，这时如何处理演出和学生学业的矛盾？还有，有些乐团的孩子，生活在离异家庭里，如何让他们的父母能够愉快地一同去观看孩子的演出，这对孩子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挑战……这件事的教育契机有很多，有些老师排出了几十项。直到今天，我们认为还有些任务没有完成。例如，我们感谢有关各方面的人士了吗？我们有没有给大剧院的舞台增光？……所有这些都蕴含着教育。所以，当我们把它当做一个课程的时候，教育就会变得很宽、很宽。

2010年，教育部召开新中国成立以来的首届教育新闻宣传工作会议，因为要找一位校长做教育部的新闻宣传顾问，于是这个任务就落到了我身上。有了这样一个头衔，我就跟学校办公室的老师商量，看看十一学校如何为教育新闻宣传做一点事情。于是，我们策划出一个方案，就是以学生的眼光去发现新时代的孩子们所喜欢的老师，由学生联络全国各地学校的学生们，来制定好老师的标准，推荐好老师，最后推选出100位新时代学生眼里的好老师，邀请他们来北京，由孩子们对优秀老师进行表彰。

这个任务自然就交给了学生，但是孩子们在参与活动的过程中会遇到很多困难，会面临很多挑战，因此，这里边到底蕴含了多少教育机遇，难以预测。一开始，老师们预测这项活动要花费100万元，因为100位老师来北京，平均每人的花费就要1万元。老师们提出，能不能动员社会各个方面的力量来募集这个款项，并树立一个相关的纪念碑。我想，对于我们学校来说，要组织一次募捐不是太难，但是这样一来，对于学生来说，这项课程的挑战性就大大地降低了。还有没有更好的方法呢？于是，我们就把这个课程延长，推迟到第二年教师节来进行这一表彰活动。在这个过程中，孩子们要联络全国各地学校的学生一起参与制定标准，这里边自然会有很多的教育机会。还有，老师来北京的时候，航空公司、铁道部可不可以参与这件事情？旅游局可不可以也参与这件事情？这些事情都要由学生们自己来决定和完成。现在，孩子们已经开始了初步的准备，在学生餐厅里，他们就开展了一些调查问卷活动。先期的准备给了他们许多体验，这些体验为下一步的行动打下了基础，这就是教育的宽度。

我读高中的时候，非常庆幸，学校让我担任了校报《教育革命战报》的主编。在担任主编的过程中，我体验到了和学习生活完全不一样的编辑生活。每出一期校报，我们都要研究哪一篇文章应该发头条，为此要和老师商量，要和各班商量，甚至还要向校长汇报。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聆听了他们很多教导，同时我们也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分歧，需要用自己不太成熟的目光去审视其中需要协调的关系。在校报编印的过程中，还会有很多风波，其中有一次还闹得很大：学校保管员提出，编辑部浪费学校纸张，并告到校长那里。当时事情闹得很大，最后还是平息了，我们从中学到了很多东西。现在，我们为什么特别重视学生社团活动，就是因为我有高中时的这段经历。当时，我的老师并不清楚这一切，他们以为学生不过就是瞎折腾着编了一张小报而已。但是对于那些参与编报的学生来说，他们从中得到的收获，是老师们永远无法想象的。就像今天我们看学生社团的时候，会感到这没有什么。他们可能失败了，甚至散伙了，但是没有关系，因为这里边有着一些成功都不具备的教育意义。

在这里，我想向大家介绍一下我曾经提到过的学生广告公司。这个广告公司的第二任CEO晋思琦，她制作了一个幻灯片，向别人介绍他们这个广告公司的发展经历。这是一个女孩，下面介绍的几个学生也是女孩。当然，为什么总是那么多女孩有才华，这确实需要引起我们的关注。这位女孩在竞标的时候不断地向对手学习。为什么？她知道在这次竞争中只会产生一位CEO，她要不断地借鉴别人的长处才会获胜。但很遗憾，第一轮她就被淘汰了。但是此时她还有最后一次机会，结果她在团队的帮助下做了一个视频。大家知道视频的冲击力，这个学生靠这段视频获得了再生。后来，她在介绍自己胜出时的心理状态时说：“我不断地告诉自己要淡定、淡定，但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尽管笑了，但是这个孩子知道此时此刻她需要淡定。在接下来的管理过程中，她先是事必躬亲，结果是大家都没有责任，她一个人忙得不可开交，后来就有了职责的划分。通过这个社团，她有了市场意识和合同意识。他们特别重视盈利，因为盈利与否决定了公司能否继续存在下去。工资的分配也大有学问。有一次，公司出问题了，由于压膜技术不过关，广告的表面经常起泡，起了泡的广告被不断地退回来，公司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不断地亏损。后来，他们请了社会上的专家来帮忙，终于做出了十几米长、一个泡也没有的广告，这时他们特别高兴。虽然他们历尽艰难，但是他们不断地说：“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这些教训使他们最终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团队的力量才能创造奇迹。这个道理特别重要，对于这一代孩子来说，显得特别可贵。

在此，我还想向大家展示一下我们学校一名学生一周的生活，因为我们真的需要了解他们。如果没有这个展示，我们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一周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前些日子，国家教育体制改革领导小组的领导、专家到我们学校来考察素质教育。在这个过程中，我选择退出，让一名学生来介绍我们的学校。这个学生也是一个女孩，她叫叶枫，她向专家们介绍了她一周的生活。第一天，在数学课上，他们忽略了老师布置的一个任务。他们确认所有的数学作业都做完了，但老师却问：“你们的‘任务一’完成了吗？”“任务一”是什么呢？是阅读教材并提出质疑。最后他们终于明白，提出问题比解决问题更加重要。星期二是“走进心理世界”，她在大量的选修课中选择了心理学课程。她被蒙上眼睛，和同学互相搀扶着到达一个目的地。在这个过程中，她感受到信任和被信任的快乐。星期三她向我们展示了她的作业单，我们可以看出来，她有很多可以不做的作业，因为作业是分层次的。星期四她向我们介绍了她的生活流水账，让我们了解她丰富多彩的生活。那一天正巧是班主任的生日，在中午的生日活动中，他们给了老师一个惊喜，也是一份感动。星期五是“青春的深度”，因为这一周她担任“德国文化周”的总策划，所以她又向客人介绍她在这一周中围绕着“德国文化周”这个主题做了哪些事情。星期六是“肩上的责任”，她在一家学生自办的基金会做义工，负责筹集资金帮助患有自闭症的学生。星期天她“在反思中成长”，包括为妈妈做一次饭，写出下一个星期应做的6件事。最后，这个孩子还感谢了她的两位同伴，因为做PPT的时候，这两位同伴帮助了她。

从这个孩子一个星期的生活中，我们确实可以相信，学生的潜能很大。当孩子愿意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教育就显得特别有力量。

关于教育的宽度，我还要说，校长的岗位也能产生很多教育机会。例如，在学校的每一个“国家文化日”活动中，都会邀请相关大使馆的一位官员来学校。过去，接待他们的都是校长，但从上个月的“西班牙文化日”开始，每个“文化日”都会出现几名新“校长”。“西班牙文化日”就诞生了两位“校长”，也是女孩，其中一个女孩代表校长写发言稿；另一个女孩代表校长在会上致欢迎词。我前天离开学校的时候，“美国文化周”活动正进行中，这个活动由一位男孩作为校长特别助理，接待美国大使馆的来宾。当然，每一位学生只能做一次，我们要把机会留给更多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