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太有节目了!
更新时间:2025-12-24 09:02 浏览量:2
文/杨一丹
生活在天津多年,我逐渐意识到,在这座城市里,看戏并不是某种特别的文化消费场景,而是一种日常节奏。作为长期从事戏剧研究的人,我的城市经验几乎是以剧场为经纬线组织起来的:春天在中国大戏院听戏曲,夏夜在广东会馆参与沉浸式戏剧,秋冬则常常泡在天津大剧院和人艺小剧场。我常跟朋友开玩笑说:“在天津,看戏是一种生活方式,因为天津实在太有节目了!”
桥边音乐汇
每当外地朋友第一次来天津,问我天津有什么特色景点时,我总是会说:“你先去金街逛一圈,再去天津人艺的小剧场坐一坐,然后找个晚上去广东会馆或张园体验一场沉浸式戏剧。”天津最迷人的地方,从来不是外形上多宏大的地标,而是城市肌理中自然生长出的“戏剧感”。天津的戏剧生态本身就是城市的一部分,你只有在剧场里,在演员的气息和观众的欢呼之间,才能真正看见这座城市的文化底色。
天津人艺话剧《闯江湖》
戏曲是天津的文化血脉。有人说天津是“戏曲窝子”,这一点绝非虚名。无论是评剧、京剧、河北梆子,还是黄梅戏、越剧、川剧、吕剧,只要来到天津,都很容易找到属于自己的舞台和观众。天津的戏曲观众极为专业,这种专业并非来自学院训练,而来自长年累月的生活经验。你常常能听到观众在前排轻声讨论:“这句板式的白派行腔挺正,嗓口开得顺。”“这一跺一转,有点老段的影子。”这些话听似随意,却是建立在深厚审美基础之上的判断。外地演员来天津演出往往既期待又紧张,因为这里的观众不仅看得懂,甚至能看得出门道。这种民间审美的深度,让戏曲在天津从来不需要“复兴”,它一直就活得很好。
吴琼再演黄梅戏经典《女驸马》
天津话剧同样有着独特而稳固的生态:经典复排与原创剧目并行不悖,彼此滋养。《俗世奇人》之所以一票难求,并非只因改编自名家作品,更在于它精准呈现了天津的城市性格——幽默机敏、松弛有度,又带点不动声色的机锋。天津的原创喜剧不靠明星,也不依赖繁复舞美,而是把市井语感与生活逻辑提炼到舞台上,形成一种“贴地飞行”的戏剧能量,这种自然生长的劲儿是许多城市羡慕却模仿不来的。于我这样的研究者而言,天津的话剧舞台本身就是观察这座城市文化心理的最鲜活窗口。
天津人艺话剧《俗世奇人》
在天津生活久了的人,大概都无法拒绝再去看一遍《雷雨》。对天津而言,《雷雨》从来不是单纯的经典剧目,而是一道久经考验的“城市招牌菜”,也是这座城市长期保持的文化体温。我已经记不清自己看过多少次,但每一次走进剧场,总能感到一种只有在天津才能生成的熟悉感——不是剧情的熟悉,而是城市与舞台之间那种默契的呼吸节奏。
天津人艺《雷雨》往期剧照
天津观众对《雷雨》的热情并非基于怀旧,而是一种持续参与的文化认同:这部戏既是戏剧史的丰碑,也是天津戏剧人的接力棒、是天津舞台美学不断迭代的场域。散场后,我身边的同事、学生、演员们会自然地谈起光线、节奏、能量的细微变化,那种对细节的敏锐与对作品的长期关注,几乎构成了天津独有的戏剧传统。《雷雨》之所以在这里永远常演常新,不是因为它是经典,而是因为天津这座城市愿意与它一同成长。
沉浸式戏剧在天津更有它独特的天然优势。许多城市把沉浸式作为新鲜形式,而天津则是让戏剧回到城市空间的本源。广东会馆的沉浸式演出之所以打动人,并不是技巧炫目,而是因为观众在行走、穿梭、倾听的过程中,真正与一座建筑、一段历史、一群人物发生了关系。老洋楼、旧工厂、街巷空间本身就具备戏剧张力,使沉浸式戏剧在天津不是被“引入”,而是被“唤醒”。在这里,公共空间具有叙事潜力,戏剧进入城市不是拓展,而是回归。
意风区沉浸式演出歌剧《茶花女》
除此之外,曲艺、芭蕾、歌剧在天津也不互相竞争,而是共同构成了这座城市的审美调色盘。天津观众的口味宽广得惊人:他们可以下午在茶馆里听相声,晚上在大剧院看芭蕾,周末再看两场戏。在这里,所谓“雅俗之分”天然被打破,因为天津人从不把艺术分门别类——只要好看、好听、好玩,他们都愿意接纳。这种审美生态为戏剧工作者提供了宽阔的实践土壤,也让天津成为中国最具戏剧包容性的城市之一。
原创津派舞剧《青·润》
长期观察下来,我愈发确信,“津派戏剧”并不是一个风格概念,而是一种开放性的文化机制。它体现了天津这座城市最鲜明的特质——多元的吸收能力、强大的观众文化,以及跨界融合的天然优势。戏曲、话剧、曲艺、沉浸式、舶来剧在这里并非割裂,而是在同一片土壤里自然共生。在这个意义上,“津派戏剧”是一种共生方式,更是一种生活方式。
天津相声节快闪——相声巴士
在天津,生活不仅有戏,生活本身就是一场戏。
摄影|马成 吴涛
